| 第一次見到你是在3000多年前。那時，我的名字叫帝辛，是稱霸天下的王。後世的人叫我紂王。 小時候，我對我的父親帝乙說，我要做一個像祖先湯一樣的明君。 本來，我是可以做到的。 我討伐東夷，經營沿海。大家都說我是有德之君。 直到有一天，一個叫蘇護的諸侯告訴我，他有一個女兒，美若天仙，要獻給我。 我沒在意。 對我而言，後宮的美女已經太多了，我根本顧及不了，我要專心於國事，女人是可有可無的。但那是蘇護的一片忠心，我也沒有拒絕。 於是，你來了。 從你在我面前盈盈拜倒的那一刻起，我就知道，你是我這一生中唯一要愛的女人。 之後的每一天，我都陪伴在你的身邊。 當你說起你想念家鄉冀州時，我陪你流淚。 當你唱起美妙的旋律時，我小聲地和著你的拍子。 當你翩翩起舞時，我隨著你美妙的身軀一起擺動。 我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麼——當時還沒有“愛情”這個詞。我只知道，我不能離開你。為了你，我可以舍棄我的王位，我的理想，甚至我的生命。 群臣都勸我，他們說是你讓我不理國事，說你會葬送整個國家。 我知道他們是為了我好。他們都是忠臣。 但我就是不能容忍別人對你橫加指責。 所以，我殺了他們。每殺一個，我都要回到後宮痛哭一場。你也和我一起哭。你說不值得為了你大開殺戒。你說他們都不應該死。 我說對，我不該殺他們，但我一定要殺了他們。 其實我自己也很明白。所有這些人都不該殺。比如比干。他是個好人，但他不是性情中人，他無法理解我竟會為了一個女人痴狂。 後來，姬昌造反了。 我不在乎。只要能和你在一起，我當不當這個王並不重要。我當時就決定要投降。 我不想打仗，我不忍心見到我的子民被卷入戰火之中。如果他想要當這個王，就讓他當好了。 雖然後世的人說我殘暴無比，說我是個暴君，甚至把夏桀發明的炮烙，酒池肉林，瓊室，瑤台全都算到我頭上，但只有你知道，我是一個心腸很軟的人。我殺比干他們的時候，只要他們能求個饒，我一定會赦免他們的。 可是，姬昌不讓我投降。他要在歷史上留下一個傳奇。如果仗打不成，也就沒有什麼傳奇了。 他獰笑著對我說，如果我要投降的話，就要先殺了你。 他明知道我不會殺你。他說這話，只是為了把挑起戰爭的責任推給我。 我無可奈何，只好應戰。 最後，我輸了。 他們攻進殷城的時候，姬昌已經死了。 我希望他的兒子姬發能比他仁慈。 所以，我跪在姬發的面前，跪在這個比我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年輕男人的面前，求他饒了你的性命。我說願意用自己的死來換你的生。 姬發答應了。 於是我笑著，轉身投向了熊熊的火焰。 可是姬發並沒有遵守他的諾言，他還是要殺你。這個卑鄙小人，眼見劊子手不忍殺你，竟自己上前來一劍刺向你。 於是我發誓，我一定要為你報仇。待得來世，我一定要殺了姬發。 再次醒來，已是千年以後。 那是一段烽火連天的歲月。世道亂得出奇。 後來的史學家說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。我就是這些英雄中的佼佼者。 我不再是君王，我換了一個名字，叫呂奉先。 其實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奉先。我覺得他們的語氣裡總是有種假惺惺的客氣。我還是喜歡別人叫我“呂布小兒”。因為我知道，每次聽到這個稱呼，就會有一個囂張的家伙倒在我的方天畫戟之下。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。但我每殺一人，周圍的人對我恭維的同時，眼神中都會多一分恐懼。 他們怕我，所以拼命地討好我。 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叫王允的司徒。 有一天，他請我吃飯。說是要把他的義女貂禪嫁給我。 可是沒過多久，我就聽說他把貂禪送給了我的養父董卓。 他戰戰兢兢地跑來向我賠罪。我笑著說沒關系，我不介意。 後來的某一天，我正在鳳儀亭喝酒。你帶著一縷清香緩緩向我走來。 我抬起頭時，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怎麼會有如此迷人的女子？ 為什麼你的眼神如此熟悉？ “辛，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嗎？我是妲己啊！” 你短短的一句話，喚醒了我沉睡千年的記憶。 是的，我記得你，你是我的愛人。 我們互相吐露著心事，似乎在千年之前還沒說夠似的。 “布，”你稱呼著我的新名字，“你還是一點都沒變。我卻不一樣了，現在他們都叫我貂禪。” 對，你現在是貂禪，是我養父的妻子。 可是我的養父，那個叫董卓的男人，不正是那個用利劍刺穿你身體的姬發嗎！ 緊鎖的閘門一旦被揭開，記憶的洪流就源源不斷地湧向我的腦海。 我還記得千年之前許下的誓言：我要為你報仇！ 終於，我殺了他。我永遠也忘不了，當他倒在我面前時那絕望的眼神。 他不相信就在幾天之前還對他忠心耿耿的呂奉先竟會殺他。 他用他最後的一絲力氣問我為什麼，我沒有回答他。 可是他終於還是明白了。當你站到我身旁，牽起我的手。我看到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。 “對不起。”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。 在那一刻，我原諒了他。 他死後，長安大亂。我帶著你逃了出去。 我們一起經歷了濮陽大戰，占領過定陶，奪過徐州。 你看到我在轅門射戟，調解了劉大耳朵與袁術那個敗家子的矛盾後開心地笑了。 我知道，你是在因為我而驕傲。 最後，在下邳，我輸給了曹操。 我輸得一點都不冤。他是一個懂得打仗的人。 兵荒馬亂中，陳宮勸我突圍。 可是，我舍不得丟下你啊！ 於是，我留了下來。 我被自己的部下縛住，送去給曹操。 在白門樓，曹操想把我留在他的身邊，可是劉大耳朵不念舊恩，還是說服曹操殺了我。 但曹操還是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。 我信他。他是個重承諾的人。 你留在了他的丞相府中。 後來，曹操為了籠絡關羽，把你送給了他。 我真為你擔心。 幸好雲長是個有情有義的人。他能理解我們的愛。雖然他和我打過一架，我還是很欽佩他。 他為了保全你的名節，揮手把你趕走了。 我和你一樣感激他。 可是，最後你還是自殺了。 我知道，你是想我了。你要趕來見我。 時光流轉，又是千年。 我沒有忘記你。 在這一千多年裡，對你的思念沒有片刻停止。 我怕我一旦睡去，就會忘記你的樣子。像上次那樣被你呼喚才會記起。 當我再見到你的時候，我們都會心地笑了。我知道，你也沒有忘記我。 這次，你叫我過兒，我叫你龍兒。 你和我開玩笑，說難得比我早出生，終於可以體驗“姐弟戀”了。 你生生地造出了“姐弟戀”這個詞，我聽著都好笑。 我也和你開玩笑，索性叫你“姑姑”。你聽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。 你說你過厭了你爭我奪的生活。 我答應你，今生，我們就做一對平凡的小夫妻。 我們就住在終南山上一處廢棄的古墓中，再也不要見著世上別的人。 可是老天不要我們這麼安穩。 我見到了郭伯伯。 我什麼都沒忘，我知道他就是雲長。 我感激他在千年之前對你的體諒，我想要報答他。 於是，我們經歷了二十多年顛沛流離的生活。 你差點成為公孫谷主的妻子，我也幾乎當了谷主的女婿。 甚至，我還好幾次險些為此送了命。 其中，我們分開的這十六年，我天天都以淚洗面。 我從斷腸崖跳下的時候，心中只有後悔。 後悔當初不該離開古墓。 當我在崖下再次見到你的時候，感覺好像是到了夢境。 你說要遠離塵世的喧鬧，我也是同樣的心情。 可我是個重情誼的男人。關羽對我們的恩情我一定要報答。 你笑著應承了。你說，你要和我一起去。 我們來到了襄陽。 據說諸葛亮曾經住在這裡。 聽說他是個人才，連雲長都十分佩服他。能令雲長佩服的人一定很了不起。可惜我沒機會見到他。 我們到襄陽的時候兩邊正打得熱鬧。 還好我來得及時，救了小郭襄。還讓我順手殺了蒙古大汗。 之後，蒙古人就退兵了。 郭伯伯邀請我們去游華山。郭伯母還給我配了一個“西狂”的外號。 你看著我，又笑了。我明白你的意思，你是想說，我生來就不可能做一個平凡的人。 我們回到了古墓。 我想，雖然我們都不平凡，但這次我們終於可以過上平凡的生活了。 臨死前，我們令兒女們走出古墓，放下了最後一塊斷龍石。 我們緊握著對方的手。 你說下輩子還要這麼幸福。 我說當然會幸福，因為我來世還會像今生一樣地來愛你。 上輩子我沒有說謊。 我又一次找到了你。 又是一千年過去了，在2307年的夏天，那是個寒冷的夏天。 科學家們說，這是“核冬天”。 我不明白，100年前，人們為什麼要發動核戰爭。 在避難所，我見到了你一臉惶恐的神情。 我上前一把抱住了你。 你看到我，終於露出了安心的表情。 可是，我們能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暫了。 他們說，要將幸存下來的人類以性別分開，全部放入冷凍倉中，等到核冬天過去之後再解凍——如果它能過去的話。 這代表，我們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對方了。 我們互相望著對方。從你的眼神中，我看出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。 於是，我們趁著他們不備，一起逃出了這個叫做避難所的牢籠，來到了被核輻射籠罩的世界。 我們坐在一塊幾乎被風化了的石頭上，相擁在一起。 身上的防護服保護不了我們。這一個月以來，我們的身體都在慢慢地潰爛。 我們越來越虛弱。 我們知道，我們快要死了。 你對我說，即便這是相愛的最後一天，我們也要一起度過。 我已經無力再說話了，只是流著淚點頭。 當我的眼淚滴在你的肩膀時，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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