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八月二十九號，白天似乎開始變短了，下午五點多就已經橘成一片，我拿著書包，準備要離開教室時，有人叫住了我。 「你都沒有發現嗎！！為什麼你都沒有發現！！為什麼！！」白然扯開喉嚨，用我從未見過的樣子跟我怒吼，提出了一樣無頭無尾的問題。 「你瘋了阿」我準備轉頭往後離開，他卻跑向我的前面，拉開雙手，阻擋我的去路。 「幹！你到底有什麼問題阿，我也想問你為什麼是我跟你同班阿！！為什麼我們的班級如此詭異，為什麼僅僅只有你這個怪咖當我的同學」我雙手緊抓著他的肩膀，用力的搖著他的身體，我已經快要瘋了，失控了。 「林慶祥」我的背後傳出一聲，一位少女的聲音，輕柔的喚著我的名子。 「誰？」我雙手緊抓著白然，腦袋裡迴盪的少女的呢喃聲，久久不能退去，是誰，我微微的轉動頭部。 「不可以！！！」白然把我用力的往旁邊推，我的身體騰空，我看著白然因為不平衡而往前傾倒，然後我的背部發起劇烈疼痛直衝腦門。 我慢慢的從歪斜的桌椅中爬起，用右手往後輕按了幾下背部，一陣瘀痛刺激著心臟，有點喘不過氣，怎麼好端端的一個人自己跌倒，勉強爬起，身體發出骨頭的清脆響聲。 「怎麼這麼不小心呢，都幾歲的人了，真是…」我脫掉上衣，老媽正用著清涼的軟膏輕輕的塗抹在背後。 因為疼痛，我只能趴在床上。我回想著我跌倒的過程，我一個人站著，然後轉頭，之後就以奇怪的方式跌倒了。我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不大正常，也不可能是同學的惡作劇阿…同學？我並沒有同學阿，可是思考的迴路卻好像出現了同學這兩個字。仔細想想暑修之後，我自己的上學態度、情緒似乎都有所改變了，我周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無法感覺到的事情了，雖說在家中，一陣詭譎的氣氛壟罩在我的身旁，許久無法退散。 「報告！」我匆忙的從教務處趕了回來，一手扶著門框，用力的吸著空氣。 「搞什麼，上課都十五分鐘了，我就等你一個人！你是怎麼了，以前你都可以把分內的工作做好，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」老師劈頭就罵，也沒多餘的空檔讓我解釋，我下課之後就得在各處室奔波，短短的十分鐘根本就不夠用，我也想問我自己，為什麼以前可以，為什麼現在不行。這節課沒有進度，只有老師的怒言及我因為久站而酸軟的腿。 「立正，敬禮，謝謝老師」我單薄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士迴盪著，老師步出教室，沒有其他同學的嬉鬧聲，一片死寂，暖色系橘黃陽光打入教室內，似乎沒有產生任何溫度，我彎著腰，將抽屜裡的書本放入書包中。今天是暑修的最後一天，雖然還有幾天假期可以偷個閒，卻也沒有什麼的快樂浮現。 「林慶祥」 當我要跨出門的那一剎納，我的後面傳出一位少女的呼喚，我將半空中的腳收回， 腳一落地，我的四周的顏色開始扭曲，在顏色中出現漩渦，它將顏色混亂，扭曲的空間，顏色有如水波般，上下起伏，我已經無法分辨上下左右，甚至忘了恐慌，忘了逃跑。 漸漸，顏色融合，多種顏色的混合，周圍的開始黯淡，四周由木褐色轉至咖啡褐，到了最後形成了一片渾沌的黑。我的背後慢慢的出現了微光，光線漸牆，我轉過頭去。 這是…畢業照，是那張在佈告欄上的畢業照，而且這是一張巨幅的放大照，清楚的看到每一張臉的五官，那是死寂的臉，是那種在單調的畢業照才會出現的臉，光線越來越強，我用雙手擋住眼前，但光似乎穿過我的手，我的眼睛無法抵抗的閉上。一個力量將我往前一拉。 我的右腳往前踏了一步，原本眼睛在眼皮內看到的赤紅順轉為黑。我睜開眼，跟照片一模一樣的景象出現在我的眼前，而且是立體的、接近真實的，因為我無法確定這是否是真實。 呃？我眼睛掃過每一個人的臉，腦中就一陣暈眩刺痛，詭異的疼痛，我勉強仔細的看過一張張的臉，疼痛有如萬把利刃刺穿大腦，直到我看到了一個人，而那個人也看著我，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，一頭清涼的短髮，陽光的笑容，還凹了個酒窩。阿─我身體不自覺的往後傾，雙手緊抱著頭，眼前閃過一段段影片。 「原來…如此」我的姿勢慢慢的回復成站姿，喘息著。我的眼前站著一個少女，長髮披肩，白裡透紅且吹彈可破的皮膚，大圓的眼睛還有細長的睫毛襯托。 「你是最後一個，主宰者」她輕輕的動了動粉紅的嘴唇，細嫩的聲音馬上傳出。 「主宰者，這是什麼意思」我皺著眉，雖然大概能猜到自己所便演的腳色，卻還是這麼問，我不適合這種腳色，也討厭這種腳色。 「很簡單，你活他們死，你死，他們活」她輕輕的舉起右手筆劃著我，又比劃了同學們。 「怎麼樣，要不要接受我這個惡魔的邀約呢」她舉起右手，瞬間，從指間開始，皮膚開始發黃龜裂，裂縫中看見暗紅的腐肉，逐漸的腐肉釋放出黏稠的膿汁，有如湧泉般的冒出，膿汁內夾帶著大量活蛆，拼命的蠕動著。他的頭，我幾乎看不出那是頭，原本漂亮的雙眼成了暗紅的蛆窩，白皙紅潤的皮膚潰爛不堪，只能說是勉強的掛在骨架上。 我站原地遲疑著，瞬間，在腦袋中做了一種叫做覺悟的分泌物，我往前走去，雖然如此，心臟還是胡亂的跳著，腳步蹣跚，直到我們距離不到一公尺的地方，她的頭顱瞬間掉下，重重的撞在地上，組織因受不了過度的撞擊而有些散落。 「哈哈哈哈」我看著地上疙瘩疙瘩的頭顱抖著，猖狂的笑聲在身邊圍繞，她的身體一樣伸出右手，或許是心理作用，我的鼻子似乎聞到了一些異味，我皺著眉，伸出在褲縫旁徘徊已久的右手，閉上眼，握下。 溫暖且滑嫩的觸覺從我的右手傳入大腦，我睜開眼，一位笑的燦爛的少女睜著大眼對我微笑著，她以凡人的樣貌成現在我的面前。 「原來如此，這就是…」她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世界的天空，我跟著抬頭，才發現這裡的天空也是一樣的藍，一片厚實的雲在遠方，有如少了樹幹的白色大樹，我細細的品味著這美景，甚至忘了自己的處境。 「站在那邊做什麼，快過來拍照阿」少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木椅上了，俏皮的跟我招了招手，要我入列拍照，我看了看，發現阿仁的旁邊有個空位，於是，我走向空位，走向久違的阿仁。 「哈哈哈，真是好久不見了」阿仁拍了拍我的肩膀大聲的說著，感覺的確是很久不見了，甚至完全遺忘他的存在，那種被抽離記憶的感覺，使人疑惑，使人發狂。 「你在這邊還好吧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」我好奇的問了問他，只見他搖了搖頭。 「一點事都沒有。進了這裡面之後，我就看到她了，問了我很多無關緊要的問題，甚是還問了一些過時明星的動態。後來，她問我跟班上的誰最要好，我問為什麼要這麼問我，她默默的說想看一些東西跟實現夢想，之後她就跟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人，也不知道是怎麼了，或許是被感動了，還是我愛上她了，哈哈，我就跟他說是你囉。之後你也被抓進來了，經過剛才的事情，她好像已經看到她想看到的東西了」 「嗯…聽起來不像是壞人，那我還能活命嗎」我苦笑著說 「不知道，你就那麼相信她？說不定我們沒人能活著出去」他遲疑的看著我問，好像以為我也被美色所誘惑，不過經過剛才的事情，已經忘了什麼叫做美色了。 「女孩子都愛漂亮，沒有一個女孩會把自己醜陋的一面現出來，除非她有什麼比漂亮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完成吧」阿仁點了點頭同意了我的說法 「你看，連那個禿子校長也被抓進來了」一個背對我們坐在雕花椅子上的禿頭發亮著，在這段期間連校長都換人了，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，我的記憶就這樣輕易的被玩弄。 「大家看著邊喔，來，笑一下」站在我們面前的是一部相機跟一位拍大頭照被抓來的攝影師。喀嚓！刺眼的白光從相機發出，卻沒有跟一般的相機一樣消失，而是持續著，漸強，直到我無法在張開眼睛，閉上。炙熱的感覺在皮膚上竄流著，我現在想說，再見了…我愛的班級。 學校的鐘聲大響，午休的學生們緩慢的爬起，有些則是毫無反應，我也醒了，身上的骨頭發出清脆的聲音像是在跳踢踏舞，我抬頭望了望，又趴下去繼續睡。 「提起精神阿，都結業式了，快把大掃除完成，快回家享受吧」大家帶著倦容，用著千奇百怪的姿勢與桌子合體著，努力的聽著老師分配的打掃工作，我看了看黑板上的日期，六月三十號，對阿，今天是結業式了。 我隱約看見剛醒來的白然不知道在笑些什麼，看著他的嘴，好像在說著：太好了！太好了！ 放完了幾天暑期輔導後的最後假期，自己已經是二年級了，一去學校，開始聽著禿子校長的攏長勉勵、開導。 新學期的課本高高的堆在面前，又多了一道牆要爬了，我只能無奈的搖搖頭。這一學期歷史老師給了我們一個艱難的作業，我們學校的歷史，在一陣哀號聲中，展開了我們新的學期。 「阿仁，放學之後我們去圖書館找看看有沒有剪報好了」我轉頭問著旁邊發呆的阿仁，他打了個哈欠，他微微的點了點頭。 圖書館阿姨指了指旁邊的小房間，那邊好像就是放著有關學校的剪報，我扭開了房間的喇叭所，是一個不到一坪的小房間，裡面放著一個鐵櫃，裡面有大約二十多個的資料夾。 上面都標上了年份，從民國七十二年到去年的剪報都有，於是我們一本一本的翻著，想收集到跟別人不一樣的資料。 「嘿，你看你看。我們學校居然有發生過這種事情」阿仁指了指資料夾上的剪報，我接過手，慢慢的看著。 報紙上的照片是一根粗壯的樑上懸著一條童軍繩。標題是：跳級資優生不得友情自殺生亡 一位跳級資優生，今天上午被發現在公寓頂樓加蓋屋上吊自殺，女學生口袋中有一封遺書，內容表示，因跳級而無法與同學相處、深交，無法體會深深的友情，想與班級上的同學一起拍畢業照。家人低調不願說明，校方表示，同學可能是因為壓力太大才產生了輕生的念頭。 女同學陳屍近兩個月無人發現，遺體早已潰爛，頸部因腐爛而無法支撐身體而斷裂，死狀相當淒涼。 校長林哲雄表示，女學生在校學習狀況良好，只是近來心情低落，同學們也比較不會與她交談，他在校生活較內向，比較不擅長與人交往，自我封閉，走上絕路，大家都很感慨。 「原來我們學校也發生過這種事情阿」我驚訝的看著這一篇報導，原來在看來有美好前途的學生上會有這樣的問題，或許有人會笑說有那麼嚴重嗎？這就是草莓族吧，但是，仔細想想，有誰能忍受毫無朋友的生活，無處談心、無人了解，想著想著，我的腦中似乎浮現了一個臉蛋漂亮的女孩子。 【完】 |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